白寶國是個梟雄，而且絕對能算得上是改變了海城黑道格局的大哥。

如果沒有他，那也就沒有二哥跟傻哥這兩個導致了海城大變更的重要因素。

更不會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吳師爺，也沒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佛爺。

毫不誇張的說，海城會有今時今日的格局，白寶國，功不可沒。

“老大！！！！”

老跛子在聽見槍響的時候，就忙不疊的跑了上來，一眼就看見了癱坐在地上埋著頭的二哥，還有那個手裏握著槍，滿臉笑容毫無聲息的白寶國。

白寶國到了死，也沒讓某些想食其肉喝其血的仇家殺了自己。

用他的話來說，只有我殺人，沒有人殺我。

“老跛子……你走吧……我不殺你……我們的人也不會殺你……”二哥垂著頭，失魂落魄的坐在白寶國的屍首前，眼神都渙散了：“這他媽的就是江湖嗎……操……道義……道義早他媽的死了……”

聽著二哥神經質一般念叨出來的話，老跛子站在白寶國面前，身子止不住的搖晃了幾下，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，腳都站不穩了。

“老大……你就這麽走了？”老跛子不敢相信的看著白寶國，怒吼道：“你他媽的是白寶國啊！！！誰能弄死你？！”

“對，他是白寶國，跟王慶山一樣，沒人能弄死他。”二哥笑了出來，但這個笑容，卻讓人感覺無比心酸：“只有他們自己能弄死自己。”

老跛子忍不住咆哮了起來：“操你媽的！！！沒你們！！！老大會死嗎？！”

“老跛子，你走吧。”二哥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：“你別對不起老大，他想讓你好好活著，那你這輩子就得好好活著。”

老跛子老淚縱橫的看著白寶國，問二哥：“老大的遺體你要怎麽處理？”

“厚葬。”二哥指了指自己的後背：“然後照著他的話，去紋一個跟他一樣的紋身。”

老跛子不再說話，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，給白寶國磕了三個響頭，起身就走。

這三個頭，老跛子磕得很重，每一下都能見血。

在他往外走的時候，身子都有些搖晃，可見這幾個頭磕得有多用力。

說真的，老跛子不想走，他舍不得白寶國，更不想讓吳師爺他們插手白寶國的後事。

但就算自己是這麽想的，又有什麽用呢？

這個城市已經容不下自己了，所謂的家，也早已讓外人給占了。

想要活著，不，想要按照白寶國說的，好好活著，那就得跑路。

“你別隨便死了。”二哥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，有些勸慰的意思：“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，誰也不想，但是……要是你死了，白寶國就真的白死了。”

老跛子沒回答二哥的話，直接下了樓。

在這個時候，二哥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。

接通電話，是吳師爺打來的。

“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，你要走的話，開白寶國的車走吧，鑰匙在他身上。”

“好，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“放心吧。”吳師爺在說完這話的時候，便沈默了下去，大概過了十來秒鐘的樣子，他接著說：“白寶國怎麽說都是咱們的老大，帶他回來的時候，把他收拾幹凈點，讓他好好上路。”

“這個我明白。”二哥說道。

聽見二哥的回答後，吳師爺冷不丁的問了一句：“你哭了？”

二哥說，沒有，你聽錯了。

“你真聽錯了。”二哥緊咬著牙，淚流滿面的對吳師爺說：“師爺，你說說，現在的江湖，還有道義嗎？不是你害我，就是我害你，為的全他媽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，值嗎？！”

“你記住，老二，現在的黑社會，並沒有生活在江湖裏。”吳師爺一字一句的說道：“江湖，在九十年代末就已經沒了，人心都死了，江湖還能活嗎？”

二哥痛苦的捂著臉，任由眼淚順著指縫流出來，肩膀不停的顫動著：“我就是不明白，為什麽咱們不能像是最開始的那樣，哪怕天天都是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，也不用這樣勾心鬥角的算計人了。”

吳師爺很沈默，並沒有回答二哥的話。

“東勇伯的死，就已經宣告了江湖的結束。”二哥大吼了起來：“王慶山的死就是咱們海城道義的終結了，是嗎？！那咱們以後是不是一輩子都得這樣？！都得……”

“我們能洗幹凈的。”吳師爺的這話說得毫無底氣：“我覺得我們一定可以從這攤泥裏拔腿出去，到時候咱們就不是黑社會了，是老板，是商人！”

正當二哥要反駁吳師爺的話時，只聽大樓下面忽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。

“小東北！！！我操你媽！！！你這個卑鄙小人！！！我他媽真是看錯你了！！！”

“砰！！！”

二哥聽見槍響的時候，稍微楞了一下，然後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天臺邊，只見老跛子已經倒在了街邊的血泊裏，而站在他身邊拿著手槍的人，是……

“羅漢！！！”二哥的眼睛霎時就紅了起來，憤怒的對羅漢吼著：“你動老跛子幹什麽？！操！！！”

羅漢擡起頭，楞楞的看著二哥，似乎是說了什麽，但二哥卻沒聽清。

“你等著我下來！！！”二哥大吼了一聲，隨手掛斷了吳師爺的電話。

很快，二哥就一瘸一拐的從天臺跑下了樓，當他走到老跛子旁邊的時候，老跛子已經快斷氣了。

肚子上挨了羅漢三槍，但他硬挺著就是沒死，他想留著一口氣，見二哥，然後告訴他。

“你他媽就是一個騙子……”

老跛子瞪大了眼睛，眼淚不停的往外流著，血已經流了一地。

在那時候，二哥從老跛子眼裏看見了很多東西。

有絕望，有被欺騙的屈辱，還有……跟白寶國一樣的……解脫。

“老大……我對不住你啊！！！！”

老跛子拼盡了全身的力氣，老淚縱橫的吼出了這一句話。

朦朧之中，老跛子看見了很多東西，或許這是人死之前必然會出現的幻覺吧。

老跛子看見了白寶國，他就蹲在自己旁邊，胸口的血窟窿還在往外冒著血，但白寶國並不在意這個，而是惡狠狠的瞪著老跛子。

“操！！老子不是讓你滾嗎？！”

“一個羅漢就把你殺了？！你這個廢……羅漢用槍了？怪不得。”

“瘸子，你別他媽念叨了，用槍就不是爺們了？現在的江湖早就不是我們的江湖了，沒人關心羅漢是怎麽殺了你，道上的人只關心，是誰殺了你。”

“嘿，看你哭得跟狗似的，你不覺得丟人啊？”

“算了，我也不怪你了，誰都知道你是老子的狗，狗這玩意兒命雖然硬，但離開了窩，也得死啊。”

“咱們一起走吧，老規矩，你開路，我掩護，遇見那些個仇家，咱們可別留手，直接幹死他們，操他媽的這幫孫子真是……”

老跛子看著正在罵街的白寶國，笑了，笑得淚流滿面。

老大。

茍延殘喘的活著，確實不是我的歸宿啊，這個江湖，已經沒意思了，沒意思了啊……

在咽氣的時候，老跛子迷迷糊糊的看見，二哥已經提著羅漢的衣領，怒吼了起來，只不過他在吼什麽，老跛子卻沒聽清。

當然，他也不在乎這些事了，也沒心思在乎了。

“你為什麽要殺他？！我跟吳師爺都放他一馬了！！！你為什麽要拿槍打他？！”

“不是啊，是你哥讓我來幫忙堵老跛子的啊！他說了，老跛子是個禍害，這孫子必須除掉，我也不知道你跟吳師爺會放過……”

二哥在聽見這個答案的時候，只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，松開了羅漢的衣領，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。

此時此刻，二哥想起了白寶國先前所說的那句話。

不對，準確的說，應該是四個字。

斬草除根。

忽然，二哥的手機響了起來，是吳師爺打來的。

“老跛子死了。”二哥接了電話，直接回答道，他覺得，剛才自己沒怎麽解釋就把電話給掛了，他肯定很擔心，所以才會急匆匆的打電話過來。

“我讓人跟上了！！我在……”

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，只聽電話那邊傳來了嘭地一聲巨響，電話就這麽斷了。

“我操！！！”

二哥不敢多想，急匆匆的向著羅漢開來的那輛車跑去，等他坐上駕駛席的時候，這才想起來沒車鑰匙。

“羅漢哥！！趕緊載著我走！！順著慶豐路那邊走！！！吳師爺出事了！！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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